在秭归过正月(散文)
刘祖炎
我的故乡在秭归。我每年都要回归故里,不是乘着夏风,就是踏着秋云,而只有在羊年正月还乡,离家久矣,俺家的正月已领不其要义,倘我儿时对正月的印象所能留下的只有一片朦胧的记记。
腊月十八日,车临近秭归,归州城在我眼中就象江上之帆,雾中之灯若隐若现,屈原、王嫱墓碑前吊古,泪洒长江,俺那古老而又年轻的庄子--金庄坪,在梦里驶进了我心的渡边……
我不知道这是弹唱第几首探亲曲了,但我依稀记得从我十七岁出去当兵,
从新疆转战山东沂蒙、浙江温州,然后转业到铁十四局,再调回神农架,已十几年的光景了。可我依旧一无所有,只是满怀对故乡的思念,朝朝暮暮无法泯灭对故乡的深情,总盼望在秭归过一回成年后的正月,真正体味一下故乡的风情....
我一走到家门,“嫁公”、“么爷”喊声连片,而我这位“上大人”竟未老先长起来,只是没有为他们带回一个么嫁嫁、么婆婆,竟对他们是一大遗憾哩。
可一到正月,俺们方圆几十里的村庄就热闹开啦:老辈子在“团年”时总要在酒杯里添少许酒,碗里添少许饭,然后跪在桌下烧纸拜头敬祖宗,接着酒饭重添,全家大大吃喝起来,这年饭是倾其所能置办的啊:席间要是来了客人,俺家有个老说法要“添人”,饭后,打牌、敲锣鼓、上坟,各行其事,玩到夜间还要宵夜,东方发白时都要争先恐后的出行,过早时当“上人”的都要给“下人”压岁钱,接着正月就在互相拜年声中开始了。
我难得羊年回来,只好无所事事的在庄子里走动,每走到一处,乡邻总要请我上桌,不吃饭也要表示一下酒量,喝着“老木叶”茶,呼着旱烟袋,竟有三分老农的本色。
晕来晕去到了
正月十四的晚上,庄子里到处都是鬼鬼崇崇的男人们,听妈说,是摸亲,明早被人骂,人才越活越新鲜呢。曾记得,小时我随着大哥、二哥在摸亲的晚上把人家的“满天菜”拨光,把扁担斜在人家的门缝上挑担大粪掉在上面,早晨一开门满屋“酒肉”臭,或者把竹扫把上捆一根绳子掉一块石头,把下半头朝上靠在人家的大门上,早晨一开门就给人家“洗脸”,把这家的小磨子按到那家大磨上,这家的厕所板板掉一根线挂一个虚边一踩就把人家掉进粪池里,把东头睡着的公公悄悄抬到西头睡着的媳妇床上,抓这家的鸡,摸那家的羊……只要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做罢这些缺德事,一定会引来天亮骂声连片……
随着骂声,正月十五飘然而来了。晚上,庄子里点满了油亮子灯,用稻草在麻田、韭菜地燃起大火,爸说火越烧来年会越旺呢。小孩子们把鸡蛋壳送到旁边沟里嘘“毛狗子”:什么”毛狗嘘号--在旁边沟里吃果果”,姑娘们吓得不敢露面儿,不然就会大上儿娃子们的当呢!
什么“毛狗子(俺家有时指没媳妇的小伙子)嘘号--姑娘在沟那边等你啰”!不一而足,调情话儿可多啦,直到深更夜半,红火依旧连片,人们才逐渐散去,踏入梦乡……
正月如梦似烟捱过了尾声,
庄子里也逐渐地冷落起来,人们忙的忙,远行的远行,都有自己要办的事儿。俺在庄子里便感觉到有些闷得慌了,只得无目的地走亲访友以慰藉孤寂的心灵,好在少时之情难忘,
遇上儿时的伙伴,总要放下手中的活计坐下叙谈一 些往事, 可儿时的梦真正地实现的不多,真不堪回顾也。
正月使我怀念着过去,向往着新的开始,告别江东父老,怀揣着心中的太阳,
走向神农架,那里有我的一片神奇的土地。
(原载于1992年11月25日《神农架报》)
